陷阱里的呼喊 文/陈福全
http://www.weld21.com 2018-07-10 16:12 文/河北渤海机电股份 陈福全 董事长


河北渤海机电股份有限公司 董事长 陈福全

  “肃静!请原被告双方坐好,现在开庭,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及……”随着审判长铿锵有力的宣读声,坐在被告席上的窦乐,不由得也把思绪进入到了案情的过程之中。
    作为市人大代表的窦乐,自打中国的改革开放开始,就勇敢的投身到了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来,当年冒着全家反对的压力,顶着社会的不理解,毅然辞去了稳定的工作,只身一人下海经商,仅用500元的资本,开始了简单而微小的个体经营。
  当时的所谓经营,说白了就是一个作坊,每天靠给国营工厂加工配件谋生,日子过的虽辛苦,但却很充实。经过近三年的辛劳经营,小生意总算做的有声有色,甚至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,一提起窦老板的小工厂,人们都会说好,就这样,他的生意越做越大,找他加工合作的客户也是越来越多,用句时髦的话,在这三年里窦乐算是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。
  公元1985年,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到了试水期,各种各样的个体私有制企业,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,此时的窦乐,已不甘心再继续经营小作坊了,联系了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,合伙注册了一家产品制造型工厂,开始向产品的终端进发,在企业的经营中,窦乐除了不在车间干活,其他的工作基本都有他负责,即是工厂的厂长,又是跑外的业务员,回到工厂还要采购,发完货还要管着开票报税,总之职务挺多,忙多闲少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九年的打拼,一个名震中原的品牌由此诞生了。工厂在当地也成了响当当的明星企业。而窦乐本人也成为了当地的小有名气的企业家,被冠宇了,人大代表,创业能手,十佳青年,劳动模范……等等的职务和荣誉。
  2001年,上海分公司的设立,为企业公司化发展奠定了基础,使企业在国际化的大都市有了自己的落脚点。几年后,一个大胆的计划,更显现了窦乐运筹帷幄的大家风范,进军深圳,到祖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去,到世界的科技前沿去,我们要借用能人的智慧,靠科技创新发展企业,要争当行业老大!这是当时公司为他送行宴会上窦乐发出的豪言壮语。两大城市站稳之后,不甘寂寞的窦乐又挥师北上,2013年在省城石家庄开设了公司的内外贸销售公司和产品展示中心。至此完成了公司集团化经营的初级框架,企业得以快速发展,次年经过精心准备,公司顺利挂牌上市。至此,一个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企业,终于修成正果,但窦乐本人也从一个二十几岁的黑发青年,变成了满头的白发。此时的他也已是儿孙满堂的幸福老人。(其实只是看着像个老头,年龄和长相不同步)
  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,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,品味了人生的酸甜苦辣,体验了世间的患得患失,窦乐的性格又回到了起点,一向孝顺的他,开始尽量多的拿出时间多陪老人,尽量弥补这些年忙于事业对老人的亏欠,功成名就的他也开始为自己的生活找规律,基本很少出去应酬,每天回家和老伴粗茶淡饭,说来还真的算是很幸福。
  再有就是窦乐的为人,他算是一心向善,处事低调,从不以自己为中心,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,贫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这也是他的座右铭。他虽能力有限,但不管对谁,基本都是有求必应,慈悲为怀。这些年的捐款捐物,扶危助贫,修桥补路,光彩事业等等不尽其说。他自认为人间正道是沧桑,好人终会有好报!
 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他的痛苦就发生在了他的这个善良上,一个幸福的人生,被若干个不幸缠绕,
  “被告窦乐请发表陈述,被告……被告”此时的窦乐在审判长的呼叫声中,思路回到了现实,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,懵懵懂懂的回答,骗局,陷阱,我不服!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,他答应我的,他的这笔贷款是抵押贷款,我只是补充担保。他们答应过我,他的抵押物足够,我的担保只是完善手续。请被告注意法庭纪律,你和你的代理人有权陈述。听完审判长的提示,窦乐也自感情绪失控,好像还在回忆中没有醒来,挠挠头,不好意思的说,对不起!我失态了,抱歉!说完坐到了原位上,听着自己的法律顾问进行庭审答辩。
  从法庭出来,已近中午十分,天雾蒙蒙的下着小雨,司机打着雨伞,过来接他,上车后回头问道,窦总,回公司还是回家?窦乐回答,回老院,到我爹娘家。司机答应即开车直奔老人住的老院。窦乐的老院不远,说是农村其实在市区,是计划拆迁的城中村。老人图安静,不愿住楼房,老两口住个独院,水电齐全倒挺安逸,窦乐姐弟几个也会经常过来陪陪老人,老人体格好,平常也不用她们照顾,姐弟们也自感很放心和幸福。不一会车子进了村,司机放慢车速,缓缓的行驶,见人就放下车窗打声招呼。这都是窦乐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立下的规矩。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口停放着大姐的车,窦乐内心一阵高兴,这么巧,今天正好大姐也回来了。
  窦乐的大姐,比他大两岁,在省城法学院工作,年初刚刚退休,退休后学院返聘做教学科研工作,是省城有名的法学专家,金牌律师。是省内为数不多的享受省政府津贴的女学者,曾参与过劳动法等法律的修订工作。这次回家是去滨海市讲座,顺路看望父母,所以事先窦乐一点也不知道。
  窦乐的大姐名字叫窦娥,当然不会是古装戏里的窦娥,虽然不是,但大姐还真跟古代的窦娥有些渊源,小时候,因为她的名字,人们都爱跟她开玩笑,总是喊他窦娥冤,经常被人们逗的哭回家,总缠着爸妈要改名字,大家应该明白,那个年代的孩子,名字就是个代号,好说歹说总算没改,大点了,也慢慢知道古代窦娥是被冤枉的,她就发誓,我这个窦娥一定要替那个窦娥申冤,我要当律师,当法官主持公道为老百姓撑腰。就这样这个窦娥就不是含冤的窦娥了,真正成了为百姓申冤的法律工作者了。也许这就是天意或者是巧合。
  到达家门口,窦乐打发司机先回公司,自己一个人急冲冲的进了家门,老远看到大姐正在和老娘聊天,他就突然的喊到,好啊大姐,回家都不申请了。这一声,真把大姐虎的不轻,转过身来狠瞪了兄弟俩眼,假装温怒的说,找打,都是当爷爷的人了,还是一惊一乍的。怎么样窦总,生意可好,也该二线了吧?窦乐见问,没好气的说,生意不错,烦事不少,我这不是刚从法庭开庭回来,感觉特别生气,本来我是帮助别人,应该算是见义勇为,满以为能够得个见义勇为奖,却不想反到成了被告,财产也被法院查封了不少,大姐你说我冤不冤,我简直比窦娥还要冤。说到这里抬头一看,大姐正拿眼登着他,自知说错了话,对不起,不是窦娥大姐,是窦娥祖先。大姐假装生气,少废话,从头说,你都这么大老板了,谁还能欺负你,你还见义勇为了,我听听,若真是,我就给你申请发奖。窦乐见问,忙说,姐今天正好你来了,你到客厅坐下,我跟你说说,我真的摊上事了,这段时间都快把你兄弟郁闷死了,你是搞法律的,给我指导指导,我做好事,做善事,怎么就成被告了?我真的不能理解,这些年我做企业顺风顺水,从来没有打过官司,今天是第一次,还是被告。你听我给你讲啊!
  “事情是这样的,我公司对面有一家大型民企,是生产列车维修设备的,老板姓马,企业做的不小,好多年前我就和他认识,他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人,工厂是和咱们家同时开的,他们家的生产材料有一些就是咱提供的。平时大家都有个往来,再加上我又是商会的会长,本来和兄弟企业接触的就多,姐知道,你老弟我又是个有求必应的善良之人,前年他家做贷款,抵押了不少的设备,据说评估价值远超出贷款金额好几倍,结果银行还是要他找一家补充担保企业并推荐了我的公司,开始我并没同意,因为董事会不好通过,后来马总和银行的经理总是找我,阐述了很多不会承担责任的理由,说我要不帮他这一把,他的企业就会因资金问题而无法运行等等,说的我自感有责任帮他似的,心都软了,有感觉不会承担责任,就勉强答应了他并在他们的指导下在担保人一栏签了字。哪成想没有多久,马总的企业突然的就垮了,就像一座大厦倒塌一样,一发不可收拾。当时我也并没太在意。因为总感觉有他抵押的那些东西足够还债了。因为在这之前为了帮助会员企业发展,我也给企业公司做过一些三五百万的小贷款,也都没有出过问题。总还认为这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品德呢!我也曾开玩笑的跟别人说,我帮助别人担保贷款,就是在救死扶伤,就是见义勇为,因为在这里面我没有索取一分钱,我应该向文明委申请见义勇为奖,也应该申请一个市长特别奖”。说到这里,窦乐抬头看了看大姐,感觉大姐的脸色不对,他不敢往下说了,问:姐您听明白了吗?大姐没说话,点了点头,然后问:担保了多少?窦乐感觉不对,忙答,三千万。大姐的脸色更加的难看,冲他看看说“接着讲”。此时的窦乐真的是乐不起来了,胆怯的继续往下讲着:
  “突然有一天,我正在办公室喝茶,秘书抱着一踏文件敲门进来,神色慌张的对我说,窦总,好像出事了,这两份是法院的传票,我们给马总和北河头范总担保的贷款都被起诉了,我接过来一看,果然是开庭的传票,同时还有公司资产被查封的通知书,我当时一下就懵了,姐知道,我做企业这多年,从来也没打过官司,这下可好一枪打俩,都是被告,这两个加起来不算个小数,还都是告我承担连带责任,还真下得去手,还把我的财产封了,姐,你是搞法律的,你评评理,我冤不冤,我简直是无辜的冤情,我比窦...”一看姐的巴掌举起,自感又要挨打,对不起,不是窦娥,是窦乐。
  窦娥听完弟弟的诉说,沉思了良久,很严肃的对窦乐说,弟呀,不是姐吓你,你摊上事了,你摊上大事了!你也不要喊冤了,这个问题你必须承担责任,官司打不打都一样,你没有胜算。如果你不按合同承担责任,你的损失将会更大,你将失去的不光是钱财,你的征信将会背负不良,到那时,你的企业经营将会举步维艰,甚至寸步难行。你看你的这些好朋友,唉!你呀你,你还曾记得,你聘请的山东王总刚来时给你的平价吗?人家就说你,人太善良,太义气,老王曾经告诫你,慈不养兵,义不养财!现在对上号了吧,因为你的善良你将被拖下深渊,因为你的义气,你将损失钱财。然后姐姐又跟他讲了一些法律方面的知识,并帮他分析了案情,化解了他的一些压力。此时的窦乐心情也好了很多,又恢复了他的乐观主义形象,和大姐一起,陪着爸妈吃了午饭,搭乘姐姐回省城的顺路车,回到了公司。
  时间过得真快,一晃半年过去了,在这半年里,窦乐的公司深受涉诉的影响,融资出现了极度困难,再加上马总的公司进入破产清算程序,社会传言众说纷纭,部分不明真相的人,开始挤兑窦乐,致使公司几次出现危机,多亏窦乐是个心胸宽广的人,再加上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人缘,才使得公司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。
  过度的劳累,致使窦乐消瘦了很多,满头的白发更使他显得苍老。毕竟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,一贯被光环围绕着的他,无法面对这无辜的打击,但不得不承认,窦乐是个好人,是个敢担当的男人,他默默的接受了现实,公司开会时他坦诚的对他的下属讲,我们要遵守法律,我们不管是因为什么,签字了就要认账,我们责无旁贷,有责任承担,这是我的错,又要劳累各位跟我过段苦日子了。他的管理团队真不愧是窦总的战队,她们都在默默的陪着他们的主帅做着突围的准备,资金流受阻,她们把刚刚领取的工资,又一分不少的交到了财务,她们准备好了,要跟着好人渡过这个难关!让公司的辉煌再次展现。
  周五,是本周最后一天上班,早晨起床,窦乐感觉全身轻松,简单吃过早餐,提包走出家门,司机打开车门,上车后问,窦总去公司吗?不,去市政府,我昨天约了邓副市长。邓副市长是窦乐的老熟人,这些年在市里主要分管金融和工业企业,窦乐经营企业这么多年,特别是又担任着商会的工作且企业又是本市的知名企业,所以跟市领导接触的就多一些,特别是担保事件发生之后,多亏了邓市长关心和关怀,要不然有一段时间窦乐还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。走进市长办公室,邓市长也是刚刚回来,一大早他就到一个在建项目的工地转了一圈,这是他的工作作风,大家对此也都习惯了,在工厂和项目工地经常会见到他的身影。窦乐坐下后,秘书小杨给他端来了一杯茶,转身去了隔壁办公室,说吧老窦,今天你是第一位,有什么好消息吗?窦乐听领导问话,身子往前凑了一下说:市长,三件事向您汇报,第一件,您上周帮我引荐的那位李总,经过两周的考察和沟通,基本答应投资合作了,第一期投资两千万,等产能开满后,还会追加投资,这下我可就放心了,再也不用每天为流动资金操心啦。自打马总出事后,客户及投资方对我一挤兑,我这半年多就没有睡过踏实觉,要不是你一直开导我,我还真有可能就支持不住了,我还真担心我辛苦半生的项目会夭折呢!这下好了,还真的感谢您这大媒人呢!第二件,昨天我接到了马总公司破产清算组纪主任的电话,说是我为他担保的三千万贷款,抵押的设备价值评估出来了,按折后估算应该能抵得住欠款金额,也就是说,如果拍卖不出意外的话,我的责任就会免除了,在法院的诉讼查封也就解扣了,我的征信也就要恢复正常了。说到这里窦乐看了看邓市长,高兴的端起茶杯,往前又凑了一下说,领导我敬您一杯,表示感谢也表示祝贺!市长笑笑端了一下水杯,真是值得祝贺,这下你窦乐就不是窦娥了吧!哈哈?市长半开玩笑的说。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你,往后不管是担保还是保证,签字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,不能光是义气用事,长点记性吧!还在我要什么见义勇为奖,看美的你,差点没成烈士。窦乐不住的点头。接着说还有第三件呢?窦乐急忙坐好,放下茶杯说,第三件还是好消息!北河头范总的反担保责任我也卸掉了,她把给人家做抵押的房产卖掉了,还清了这笔贷款,我这个反担保人也就解放了!总算是把我从烂泥潭拉倒了平地。三件事,汇报完毕,说完呵呵一笑,起身就要告辞。等等,邓市长也站了起来说到,今天正好你来了,我先通知你一下,下周一市里要召开一个银企座谈会,九点开始,你参加!窦乐忙拉住邓市长伸过来的手,您太忙周一见,我走了。说完下楼,走出了市委大院。
  人逢喜事精神爽,回到公司,窦乐在生产线转了一圈,又在办公区表扬了管理层一番才上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,首先想到的是先给钢材的供应商打了个电话,对在困难时给予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,并约他来公司做客。然后又给大姐通报了喜讯。总之快快乐乐的就度过了这刚刚解放的一天。
  下班之前,窦乐就叫老伴通知了孩子们,并嘱咐她做几个菜,咱一起聚聚。下班后回到家一看,儿子儿媳,闺女女婿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都到齐了,满满一桌菜全部摆好。今天破例,窦乐也在孩子们的祝贺声中喝了点酒,趁着酒力,向全家表示了歉意,说了一些动感情的真心话,说着说着就真的动了感情,老泪纵横的给大家讲起了这两年自己闷在心里的感受。最后,孩子们一看,这是因为高兴喝的有点激动,就连说带劝把他扶进了卧室。躺到床上的窦乐,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,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境,在梦里,十几个朋友在一起喝茶,感觉喝茶的地方一会儿向是茶楼,一会儿又向是设在山上的贷款大厅,几个人手里都拿着类似合同的东西,都举着叫他签字,他就说,邓副市长说了,签字前要三思而后行,合同在他眼前越来越近,一会儿看着像是合同,一会儿看着又向是法院的传票,传票上写着,执行死刑签字生效。他害怕了,不停的往后退,突然一个类似秋千索一样的网袋罩住了他,腿脚不能动了,他乱蹬乱窜,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山涧,黑咕隆咚,又向是那些人故意布置的陷阱,他越是挣扎网袋越紧,大声喊叫却发不出声音,急的他放声大哭,伤心至极,边哭边喊,求求你们啦,饶了我吧!我不想死呀,我再也不敢担保啦!我……。突然感觉眼前一亮,听到老伴在说,这是又做噩梦了,你爸他这一年多来经常这样,我怕你们担心没跟你们说过。他醒了,睁眼一看,一家人都站在床前,孩子们用手擦着眼泪,他笑笑问,我又说梦话啦!看来真是老啦,嘻嘻,天都黑了,大家都回去休息吧!我保证,明天早晨的太阳肯定还是从东方升起!一家人都笑了,他也笑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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